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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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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

伯爵在安妮之後不久策馬抵達了要紮營的地方。

斯特蘭奇在馬上挽了韁繩, 他先是看見了冷著臉親自餵馬的安妮,又順她的目光,瞧見了那幾籠被關押的農奴。

他喚來一個隨從:“這是什麽意思?”

那隨從說道:“這是法米索子爵的意思, 讓獵狗驅逐農奴, 來給公爵狩獵取樂。”

斯特蘭奇知道這個法米索子爵的底細,他是杜洛夏夫人的侄子,皮草商人出身,近些年靠著在王都混交際圈, 為杜洛夏夫人辦事才得了子爵的頭銜。

以女公爵的箭t法,雖然折騰不出人命,但養成了這種習慣,以後難免不下犯錯誤被人拿捏, 杜洛夏夫人打的什麽主意,不用猜也該明白。

如果瑪德琳當了王孫妃, 王儲的地位會更難以撼動。他盯著低頭餵馬的安妮,吩咐隨從去拿幾箱鴿子來。

侯爵與公爵都乘馬車, 他們到時,營地已經將搭好。

獵狗嘶鳴,被放出籠子的農奴被驅趕至林中, 讓它們追逐。

“不行,我打不準。”女公爵年輕, 用最精致細巧的弓,她見到農奴們被驅趕的四處逃竄,喜笑顏開地試了試,只能把箭紮進樹幹。

如同蒼蠅一般跟在公爵身邊的法米索子爵, 他面帶笑意的幫女公爵端著箭,順勢提議道:“聽說米勒子爵能救王儲殿下, 就是因為箭法好,不如請子爵來試試?”

營地搭後,伯爵就邀請侯爵一起圍著營火親自烤些肉,侯爵對女公爵這玩樂行徑見怪不怪,他似乎想不出這樣有什麽不妥,但既然伯爵提議了,他又覺得烤肉比打獵有意思。

不遠處,女公爵派人來營地叫安妮,說是想看她能不能打中那些農奴。

伯爵回過頭,他看見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安妮拿了箭起身。

她走到女公爵身旁,那些獵狗把農奴們攆到了樹上,法米索子爵指了指其中一個抱著樹的農奴,口氣有些不屑:“子爵你試試,能打中那個樹上的農奴嗎?”

安妮低頭把箭搭在弓上,她擡起弓並拉滿,面色看不出喜怒,她忽然轉過身。

弓箭的尖端正對著法米索子爵。

女公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她好奇地看著安妮。

就在法米索子爵眉頭緊蹙,想躲開時,安妮放了箭。

隔著七八米的距離,她的箭擦中法米索子爵肩膀上那串項鏈,登時,項鏈斷開落在地上。

如果偏離一寸,那法米索子爵的喉嚨就不保了。

“公爵,你看這樣好不好玩。”

女公爵回頭,看見法米索子爵嚇白了臉,手足無措的楞著,她捧腹大笑起來。

“好玩好玩,你的箭法可真準啊,真厲害,教教我吧。”

女公爵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的大部分行為都是受人影響,安妮搖了搖頭:“別的東西我都可以教您,唯獨這個不能教。”

“箭頭可不能對著人去,剛才損壞法米索子爵的項鏈,是我的錯。”

安妮低頭表示歉意,她又說道:“法米索子爵,抱歉啊,我剛剛手滑了。”

法米索子爵欲言又止,他咬牙切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沒事。”

“女公爵,您這樣尊貴的身份,怎麽能跟這些獵狗和農奴混在一起呢?這多丟體面。伯爵命人準備了鴿子,我來教您狩獵鴿子。”

安妮回頭詢問伯爵:“要一起嗎?”

伯爵晃動手裏串起來的烤肉,他口吻懶怠:“我箭法不好。”

經此一役,安妮算是將那位法米索子爵得罪了個幹凈,當晚,法米索子爵便號稱有事要辦,連晚飯都沒用,匆匆離開了莊園。

“你說這個法米索子爵這麽著急要辦什麽事兒,明天就是禱告日了,大家都要去教堂,他這時候又有什麽事好忙的。”

侯爵在餐桌上略顯遺憾的說道,不過他很快就把這件事情拋開,說道:“不過,我收到了琺拉姆公爵的邀請,他邀請我們在禱告日之後去溫泉莊園。”

......

安妮的別墅前主人是一名神職人員,這裏雖然是他的私宅,占地不小,雖然比不得莊園,但也能稱得上體面。

一共三層,圍院設計,他們將安妮的所有從船上帶來的大件物品都歸置進了這別墅內,包括軟皮沙發,手搖風扇,冰鑒和一些零碎的工具。

安置好東西之後,瓦娜請了一些布料商人,按照安妮的指示,給她帶來王都的女仆們做時興的衣裙,這些賬從安妮私人那裏走。女仆們量完身材,還有些不敢置信子爵會給她們這種穿了一輩子苧麻和羊毛的女仆做綢裙。

瓦娜告訴她們,王都有許多的誘惑,但像安妮這樣好心的主子卻不多。

大家都似懂非懂。

禱告日的清晨,王都又下了悶熱的暴雨,伴隨陣風隨處刮動,教堂外的貴族們下了馬車,在仆人的簇擁撐傘下進入教堂。

這是今年第一個聚集了上流圈子所有人的場合,是大主教親自主持,王儲殿下也一定會來。

安妮與公爵他們一道,從進入教堂的大禮堂開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有敵意。

她見斯特蘭奇絲毫不介意,視若無睹的挺直了腰板,也照做了,看不出一點來自窮鄉僻壤的局促。

有神甫上前來,低語幾句,將安妮與伯爵帶到的王儲的身後,殿下正站在禮堂的中心,與另一個角落裏的杜洛夏夫人王不見王,隔著很遠。

王儲身著象征權利的紫袍,佩戴綬帶,肩掌與象征身份的戒指,頭冠。

他的身邊有許多打扮低調的貴族男人環繞,這些人神色倨傲,旁邊那堆花枝招展的新貴們嗤之以鼻,他們祖上數十代都是貴族,可以算得上是王儲的忠實臣子。

但安妮仔細的觀察了一番,似乎他們都在模仿斯特蘭奇的風格,不戴有顏色的珠寶,不穿有花紋的長袍,所以才一個兩個的與周圍花枝招展的貴族格格不入。

果然,權利總是把人變成爭寵的工具,誰得王儲看重,他們就模仿誰。安妮感覺他們很滑稽,她跟在伯爵身後,接受這些人的註目和讓行。

他們二人來到王儲身邊,王儲示意他們坐下,安妮是這邊唯一的女性,就連女公爵,她也跟著貴族爵爺的夫人們坐在一起。

王儲顯然還對安妮印象深刻,他先是詢問伯爵有沒有進過王宮,又問安妮:“是第一次來王都吧?感覺如何。”

安妮低頭,她很慶幸自己也沒有怎麽打扮,穿了一身安靜的靛藍色,只是戴了銀制的月桂葉子爵肩章,似乎能融入人群。

“王都很繁華,能維持如今的安定,這肯定少不了王儲殿下的智慧。”

“說笑了,我怎麽可能有這種能力,這都是國王的功勞。”

王儲聽安妮說這種話,嘴上反駁,臉上的笑意並不減。

國王都年過半百了,在這個時代已經很是老邁,大家心知肚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過了一會兒,安妮與主動上來搭訕的勳爵聊了幾句,神甫又出面來告訴王儲:“大主教忽然感到身體不適,他恐怕無法出席今天的禱告。”

王儲聽了很意外:“今早不還好好的嗎?怎麽忽然身體不適”

他自打回了王都,每周都會到教堂來聆聽大主教的教誨。

國王有過兩任王後,第一任是王儲的母親,第二任是索菲麗達公主的母親,這位王後性格不好。有很長一段時間,王儲都跟在身為教父的大主教身邊生活,他把大主教看的比國王還親近。

這誰都知道。

坐在長排椅子上,安妮側臉看了看伯爵的臉色,她意識到什麽,又挪開目光。

伯爵與這位大主教,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在他白蘆港假死之後,已經浮上了水面,但王儲並不知情。

這位大主教恐怕也是不想見到伯爵,所以才稱病了。

禱告結束後,王儲著急要去看望大主教,杜洛夏夫人與她的那一小圈子的人起身,往王儲這邊走來,擋住了王儲的路,目高於頂,率先離開。

安妮在後面,透過人群,看見了這位夫人的樣子。

她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白色粉末塗滿了整張臉,露出寬寬的額頭,戴了精致的耳環,成套的鴿血紅項鏈,寶石手鏈,金戒指,手上還拿著一把象牙金泥柄的折扇,絲綢衣裙上繡著花鳥,看起來如同人形展示架。

相貌倒是十分卓然,但安妮看見了她臉上的那些白色粉狀物,徹底把心放在肚子裏,這位美人大概紅顏薄命,威脅不了王儲多久,自己也不會站隊失敗。

看見斯特蘭奇時,這位夫人還投來了銳利的目光,仿佛見了什麽大仇家一樣,比看見王儲敵意還大。

杜洛夏夫人和王儲接踵離開,安妮陰惻惻地跟上伯爵,等與伯爵打招呼的人也走完了,她才上前找伯爵打探這其中的內情。

絕對沒有他之前說的那麽簡單。

伯爵在王儲的身邊地位超然,這其中血脈和勢力只占一半原因,還有更多的原因,是因為這麽多年來杜洛夏夫人沒法名正言順成為下一任王後,都只因為三年前斯特蘭奇的一個發現。

斯特t蘭奇與安妮走出教堂,雨已經停了,他們極其自然地共乘了一輛車馬。

上車後,他看起來有些悔意,雙手抱臂靠在枕頭上,與洗耳恭聽的她四目相對:

“國教有條例,王後的身份血脈必須是純正,三年前,我替王儲調查這位夫人,查出來國王為她遮掩過的原本身份。”

“杜洛夏夫人在遇到國王之前,與一位騎士結過婚,生過孩子,這本沒什麽。”

關於這方面的教條早被上任國王修改過。

“這位夫人她的母親,是從東陸被賣到丁戈的奴隸。”

“被彭伯利男爵夫人的家族買去了?杜洛夏夫人是私生”她反問,斯特蘭奇點了點頭。

安妮知道彭伯利男爵夫人的與杜洛夏夫人算得上是堂姐妹,但並不知道杜洛夏夫人的母親是什麽身份。

這個地方,相比起看父親出身,更重母系血統。

如果母親是奴隸,被查出來,那麽杜洛夏夫人要成為王後,還要等最有一個有尊榮的大主教死了,神權徹底被王權壓制才行。

繞來繞去,如果安妮的猜測沒錯,那麽伯爵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怪不得他一直以一副被欠錢的模樣示人。

馬車經過王都的街市,安妮覺得自己置身事外,她看向熱鬧的街道,有人在賣熱帶水果,便向伯爵伸出手掌。

“借我點錢。”

伯爵把錢袋子遞給安妮,隨後她立馬開了車門,跳下車,一個女仆也沒帶,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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